黃一桃后來找到一個很好的兼職:賣襪子。她去大型批發市場低價買回一些襪子,先在女生學生宿舍區挨間賣。只要努力推銷,一晚上能賣掉十幾雙。她很快把生意發展到男生宿舍去,沒想到男生也需要穿襪子,而且大概因為汗腳的比例更高,男生宿舍的生意似乎更好。這個工作不算辛苦,最大的難度就是要臉皮厚,你得敢吆喝,不要覺得自己賣東西可恥,要擺正心態,我賺錢養活自己,勞動最光榮。
一開始黃一桃和另一個女生搭檔。那個女生腦子特別靈活,口才很好,黃一桃覺得與她搭檔很有利于自己的生意,頗覺占了便宜。但是她們只合作了一天。當天回來,黃一桃告訴我,那個女生推銷襪子的時候是這么說的:“我們是給希望工程籌錢,我們賣襪子賺的錢都要捐給希望工程的”。一邊說還一邊給黃一桃遞眼神,那眼神是“我聰明吧,你懂的”的意思,還有同謀的親切。
黃一桃做生意的思路還沒有打開,覺得很不習慣。她想到這些聲稱“賺了之后要捐給希望工程的錢”事實上是變成雞湯被自己喝了,或者變成學費被自己交了,便覺甚為不安。她們的搭檔關系就解散了。解散后她單干,效果確實沒有那么好,不過也總比在烈日下派傳單好。
她還做過飯堂的兼職工作:派送早餐。很多兼職是有季節性的,比如說派送傳單往往是在七月流火的街頭,而派送早餐的工作則往往是在寒風凜凜的冬天早上。離開溫暖被窩的時候,她往往要背誦一遍唐代李華的《吊古戰場文》以勵志———
至若窮陰凝閉,凜冽海隅,積雪沒脛,堅冰在須。鷙鳥休巢,征馬踟躕?暲k無溫,墮指裂膚。當此苦寒,天假強胡,憑陵殺氣,以相剪屠。徑截輜重,橫攻士卒。都尉新降,將軍復沒。尸踣巨港之岸,血滿長城之窟。無貴無賤,同為枯骨?蓜傺栽!鼓衰兮力竭,矢盡兮弦絕,白刃交兮寶刀折,兩軍蹙兮生死決。降矣哉,終身夷狄;戰矣哉,暴骨沙礫。鳥無聲兮山寂寂,夜正長兮風淅淅;昶墙Y兮天沉沉,鬼神聚兮云冪冪。日光寒兮草短,月色苦兮霜白。
她還做過另一個聽起來又苦逼又滑稽的兼職:抄字。用鋼筆抄,每一個字都要寫得像電腦打出來的那樣端正,據說是給某個電子公司當電腦字庫用。每抄一頁紙,大概能賺一塊錢,但是抄一頁紙要一個小時以上。這項工作她做了幾天,一共賺了二十多塊錢。她拿著二十多塊錢苦著臉說:“也不是所有的工作都以賺錢為唯一目的,起碼當作練字了。”說的倒也是,正能量。